良辰椰(嗨美女看看占祭合志吗)

有一种鱼在海里不能呼吸
那就是我 咸鱼

晚安

    经过交涉主办方删了我的《晚安》,这里只是补档而已。

    我必须说,摄殓是热圈,您们所说的热度啊,评论啊都是问题,何况长评多的不止一篇,又何苦针对某一篇(以上我都说的摄殓)

    以下正文。



 

    所有*都会有解释


 

00.


 

他说,晚安,我的克洛伊·奈尔。


 

 


 

01.


 

克洛伊的旅途会从马赛城的车站开始。浓郁的赫本可可香味萦绕在鼻尖跳舞,她试图用糖果配上柠檬慕斯的酸甜来驱散深藏在梦魇里的声音。


 

克洛伊,我的克洛伊。晚安。


 

是什么东西让她得不到答案,克洛伊·奈尔依偎在约瑟夫的怀里叹息。老旧的唱片机里播放着不知名的小夜曲,她伸出手将阳光切成了几条细缝。


 

“约瑟夫,我想寻找记忆。”


 

年轻的摄影师没有过多言语,蓝色的眼瞳里只盛放着如泓的汪洋与鲸鱼在深海嬉戏浮光时的温柔,那是让克洛伊心安的眼神,那双来自天国般永恒的蓝色诉诸着他们没有吻过的梦魇。


 

“我陪你。”他微笑。


 

克洛伊·奈尔的记忆像被泼洒的细沙,融入岩石被地中海咸涩的季风啃噬的洞里一去不返。她在白色的医院醒来身边只留下了约瑟夫满是担忧的眉眼。他问,克洛伊,你还好吗?


 

克洛伊好吗?克洛伊怎么会知道。她一遍遍翻着自己的日记试图寻找过去的踪影,得到的却只有零零散散的记录和一张意外失忆的病历。她心里空落得难受,于是便想去找找过去的一切,哪怕是她曾经到过的哥特式石桥,驻足过的老车站,乃至她沉醉的异国花园。


 

约瑟夫并不是无意间闯入她的生活,他从克洛伊醒来便一直照顾着她。如果想不起来,那么去找找吧,找找过去的旅途。我们按照日记上的国度,我们一起离开。


 

多么美好的字眼啊,我们。克洛伊如是想着。


 

她棕色的小皮箱塞不下太多的东西,好在约瑟夫贴心地带着湖蓝的大行李箱。攥着车票露出局促不安的微笑,克洛伊告别马赛城古老的火车站和空气里有些被润湿的木质咖啡馆。


 

“我们去哪里?”她问。


 

“巴黎,我们去巴黎。”约瑟夫用平淡的语调告诉她下一站的旅途,他们的初遇,他们羁绊起始的第一个音符。浪漫之都永不会拒绝任何一份美好的爱情,无论它沉湎于肉欲还是帕拉图,无论它真实还是虚假,水波流转的Le Rhin*上终年飘荡着忧郁绵长的情诗。


 

 


 

02.


 

圣母院中掩映着敲钟人与吉普赛女郎的哀歌。克洛伊在巴洛克的建筑下懒洋洋地眯起眼眸。她与约瑟夫在巴黎初次见面的回忆太过久远,可她依旧记得藏在白翎后的笑靥,融入巴黎笙歌中化作粉色的云彩。约瑟夫——约瑟夫,我们是否曾在此立下誓言?她在心里的问题萦绕于嘴角却没有问出口,只是自顾自露出浅淡的笑容。


 

他们在圣心大教堂前驻足,月琴的音符跳动在潮湿而柔软的空气里。蒙马特高地上似乎可以触及渺远的天穹上不会流逝的光影。克洛伊低下头咬一口冰激凌,在初秋有些寒凉的风里换来了约瑟夫的一声不满。


 

“克洛伊,怎么还吃冰激凌呢?”他虽语气有着不悦而眉眼却染上无奈,外人眼里高贵优雅的调香师小姐私下里沉迷于甜点带来的华尔兹。黑色束腰裙的贵族撇撇嘴,顺着他的话状似赌气般地嗔怪:“哦?我可没有生病,怎么就不能吃了?”


 

摄影师看起来早已料到了她伶牙俐齿的回答,海蓝色的眼眸里仿佛掀起了波澜与月光的碎金,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得似乎可以被九月和着银杏叶的微风吹散。“别闹了克洛伊,走吧,我们去其他地方转转。”


 

她的目光望向了巴黎万千的建筑,蓝色的河流从城中蜿蜒而过,带走了谁多情的悲伤与拥吻的瑰丽一直随着涟漪卷到世界尽头的海岸线,颜色的对比格外鲜艳,鲜艳到克洛伊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身边没有约瑟夫的存在。


 

“哈……我刚刚还以为你不见了。”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好在约瑟夫依旧笑的熟悉而真切。


 

白发的绅士用月牙似的弧度断绝了她的妄想,与以前丝毫不差的举止与称呼让克洛伊莫名心安。烫金的风衣在风里划出了树叶落下的痕迹,克洛伊踮起脚尖小跑着追了上去。


 

“约瑟夫——约瑟夫!等等我!”她皱着秀眉追了上去,不知陷入什么思考的摄影师用缄默与歉意看着自己面色嫣红的恋人。


 

他伸出手搂过克洛伊的腰际,独到而低沉的声线把她的怒意焚烧殆尽:“抱歉,我的克洛伊。”约瑟夫嘴角噙着浅淡的微笑,暮色把云雾染作了橘橙色的烟火,归没到群星深处等待明天的召唤。


 

“只是有些晚了,我们回去吧。”他劝道。


 

克洛伊眯着眼眸,顺手丢掉了甜得过分的布朗尼提子口味的新鲜冰激凌,然后有些失落地回应道:“好的。”


 

没事,明天再看也不迟。他们的目的地少之又少,离开巴黎,再去欧坦,然后折回马赛城。


 

她觉得他们的爱情纯粹到极致,在寥寥数城里却凝固成不会湮灭的水晶宫。


 

 


 

 


 

03.


 

约瑟夫·德拉索恩斯天性带着享乐主义悱恻的浪漫——毕竟只有细致入微的爱情才会在巴黎城的Le Seina*旁的咖啡馆细数他们过去在巴黎共度的时日。


 

“那时候的你和现在一模一样。”说话间约瑟夫的眉眼弯出了弦月的弧度,独到的法兰西嗓音为迷途的少女编织归去的梦境。“喜欢喝欧蕾咖啡再搭配上一块切得方方正正的欧培拉*。”


 

克洛伊用银叉点着蛋糕上缀饰的金箔片,入口不腻的清香在唇齿里蔓延。偏好巧克力味鲜奶油的调香师曾为此突发灵感,在薄薄的牛皮纸上写下精妙的配方。


 

“那时你告诉我,你把来源于欧培拉的这一份香水称之为‘Opera’,”约瑟夫深色的蓝眸仿佛是没有寒冷的温洋,里面静默着克洛伊永生追求的伊甸园和忘忧之香的余韵,他捻起一旁附赠的纸巾轻轻为克洛伊擦去嘴角残留的栗子粉酱。


 

脸庞微红,克洛伊夺过约瑟夫手中的纸选择自己抹去尴尬的见证,他似有促狭的笑意徘徊在脑海里难以弥散。


 

“克洛伊?”约瑟夫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她抬起头看着窗外扑棱而过的白鸽,阳光洒进瞳仁却还有着难以离去的虚幻感。克洛伊突然抓紧约瑟夫的手,确认掌心的纹路和熟悉的触感后才渐渐放下心来。


 

自己约莫有些累了。她想。


 

约瑟夫身边摆放的红茶一口未动,克洛伊不免责怪他一番浪费,笑容温润的摄影师先生用歉意和沉默来回应调香师小姐的言语。“克洛伊,别生气了。”他耸耸肩。


 

克洛伊趁着四下无人做了个鬼脸,转而又恢复成最常看到的优雅和高傲。约瑟夫将她带到塞纳河边的桥,尽管有着大理石色的花雕阻拦,她仿佛也能猜到在长河里忧郁的小舟是否需要街角等待的少女为它唱一首童谣。


 

“约瑟夫,我很喜欢塞纳河,是吗?”克洛伊只觉得自己似乎松弛下来,被混杂木槿花的微风亲吻遍脸颊的绯红,留下的依旧是亘古宛如谜底的紫色。


 

她被他搂在怀里,声线在隐约的流水声中曼妙宛如竖琴:“是啊……这是我们初遇的地方。想想看吧,落魄贵族——不对,一个摄影师来采景,意外遇到了塞纳河边如同艺术家画作的法兰西女郎。”


 

“这对于一个摄影师而言是多么大的惊喜。我全然忘记了我的失礼,只是摁下快门,十六分音符的轻快就从你轻颤的眉目里凑成了一首小夜曲。你没有责怪我的唐突,反而邀请我共饮下午茶——是了,就是刚刚那一家。”


 

克洛伊的眼眸里倒影出男人的侧颜,被日光修饰的棱角平添几分晚熟月季的轻柔。他是她的灵魂,偶尔她会这般想着。


 

“克洛伊·奈尔。当你介绍你的名字时我就在想,这世间竟有上帝如此垂青的宠儿。张扬却优雅,高傲而谦逊。我敢说我对你一见钟情。”约瑟夫的声音愈发像一首诗,“那之后我们时常遇见,就像所有孤独的马匹会一同撒野,我们约定去法国其他城市旅行。”


 

“欧坦?”克洛伊问道。


 

约瑟夫的眼眸里划过惊喜的光,她撇撇嘴不打算提醒约瑟夫早已说过他们的行程。罢了,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但这并不妨碍她享受不会消逝于岁月的爱情。


 

“你提出来的,克洛伊。你说要去欧坦,我说要去马赛。”他的语调不禁激动起来,“最后……我们先去了欧坦。”


 

克洛伊从身后抱住约瑟夫略显单薄的腰身,踮起脚把头靠在他的后背。隔着海蓝色的大衣克洛伊能听见他的心跳,藏着数不清的亲吻与过去所有时光的绮丽。


 

“我们继续走下去吧,约瑟夫。”


 

 


 

 


 

04.


 

勃朗艮之魂留在L'Arroux左岸,与已经残损的古罗马建筑无声叹息过往的辉煌。克洛伊·奈尔想约瑟夫或许不能理解自己为何会喜欢这样普通的地方,也许除了历史这里什么也不算。


 

克洛伊失去记忆,可她扔能说出钟爱这里的理由,埋藏在血骨里的直觉与判断。


 

“死去的美丽。”浅丘上的古城被包裹在年少的阳光里打着瞌睡,克洛伊在街边买下一串便宜的手链,几块小晶石连成了没有艺术价值的纪念品。“约瑟夫,你看。”


 

她将手链狠狠扯断,掉在石板地上溅落出清脆的琴音,约瑟夫蓝色的眸子里是难以掩盖的惊愕与不解。


 

“刚刚的手链普通至极,带着也不好看。”克洛伊漫不经心地撩着自己棕色的发尾,“可当我把它扯碎——你听到了吗?——多么美妙的声音。”


 

强词夺理。这是克洛伊从约瑟夫的表情里得出的结论。她歪着头懒得和他争执,稍稍熟悉她的人就知道那是克洛伊留着后手的典型动作,紫色的瞳仁里悄然划过狡黠,调香师小姐盯着陡坡下相依为命的乞讨兄妹努努嘴。


 

“看,约瑟夫,是乞讨的孩子。”克洛伊蹲下身用手将散在地上的晶石拢到一处,眼睫翕动似乎在聆听教堂来自巴别塔上的月光,“他们会需要这些小玩意的。”


 

约瑟夫讶然。


 

她站起身用黑色的高跟鞋轻轻一碰,晶石就像小石子一样往下滚落,沿着平坦的道路在孩子的身边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那一瞬间约瑟夫看到了孩子眸间的惊喜,年长的男孩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块晶石捡起来放在手心里,女孩揉着惺忪的睡眼也慢半拍地发出纯粹的笑容。也许在他们心中今天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一天。拿着晶石去找工匠,那些卖纪念品的商人会需要的。尽管得到的报酬微不足道,可足够他们吃一顿比以往不错的饭菜。


 

“幸运女神”此刻便在陡坡高昂的另一头看着发生的一切,纤细的手指懒散地给自己的头发打着卷,约瑟夫站在她身边良久无言,一直到克洛伊觉得自己快融化在愈来愈热的阳光里时他才开口道:“令人惊讶,克洛伊。令人惊讶。”


 

“那只能说明你的教条太古板了,约瑟夫。”克洛伊没好气地呛道。


 

法兰西的绅士没打算和她计较这些,只是弯出稍显歉意的笑容,克洛伊心情不好任谁都看得出来,这还是怪他——毕竟迄今为止她的情绪并不稳定,他不该让克洛伊不悦。


 

微妙的僵持宛若山壑盘踞在两人亲密的距离中,克洛伊看着天空里不厌其烦地为飞鸟画上树叶,浮云与水波的阳光出神。太熟悉了,好像她曾与约瑟夫来过欧坦,好像他们也曾发生过争执,好像也是有关于死去的美丽。


 

她的记忆是昏睡一整个夏天的地中海,没有被唤醒的水流在巴亚海湾的浮石岛边轻颤*。这是一个奇妙的轮回,他们这场旅途所经历的每一件事她似乎都在天穹最遥远而模糊的边缘里的记忆中经历过。约瑟夫,请你一定要唤醒我的过去,无论美好还是悲哀。


 

克洛伊轻轻往约瑟夫怀里瑟缩一瞬,秋风卷起的落叶消散在零落的火星里,约瑟夫会意地微笑,转而握住她带着手套的右手。他总喜欢用左手牵着克洛伊,仿佛这样可以让她更加贴近他的心跳,克洛伊喜欢这个动作,细腻又温柔。


 

旅店温暖燥热,克洛伊守着行李箱等待着去买咖啡的约瑟夫。


 

欧坦太短暂了,只是划过的惊鸿,侍者热情地询问克洛伊是否需要让他们帮助将行李拎到火车站,她摇摇头谢绝他们的好意。“谢谢,我在等人罢了。”


 

“原来小姐还有旅伴。”他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喝着解渴的柠檬水,散漫地回答。克洛伊不禁嗤笑,约瑟夫和她来的时候就住在一起,可这些侍者们居然都不记得约瑟夫了。


 

不过……他怎么还不来?


 

克洛伊撇嘴,拖着行李往外挪动,一直出去到了门口,才看到围巾被寒风吹起的约瑟夫。脸庞有些红,衬得唇翼愈加单薄。


 

“人太多了。”他把一杯热咖啡塞进她手里,“我们走吧,克洛伊。”


 

克洛伊点头,任凭约瑟夫将她拉进人山人海的老车站。蒸汽的轰鸣声在耳畔惊起,下一站,马赛城,她久居,然后失忆的城市。


 

低头抿一口咖啡,约瑟夫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票已经买好了,克洛伊便在站台上等候,不久就看到熟悉的身影,拿着可爱却依旧没什么艺术价值的手链一路小跑。


 

“克洛伊,这份美丽不需要死去。”他轻笑着用手刮过克洛伊的鼻尖,留下的只是若有若无的温度。


 

 


 

05.


 

马赛城是地中海的浓郁和法兰西的浪漫共奏的狂想曲,如同有些贵妇名媛犀利的眼睛上永远涂着厚重得不合时宜的亮粉。克洛伊似乎能记起约瑟夫对这里的喜欢来源于何处,无论在哪里抬头都能看到守护圣母殿的巍峨,那是彩色的饼干盒一样的教堂。


 

蓝色,满目的蓝色,和约瑟夫的眼眸如出一辙。


 

克洛伊将心底的温柔小心地藏起,没有已经不再是基督山伯爵的越狱的城市*,阳光灿烂而耀眼,这是她和约瑟夫旅途的最后一站,他告诉她他们曾在此成婚,为彼此烙下永不分离的誓言。他们为了克洛伊的香水留在了这里,伴随着海风的是每夜都会响起,仿佛是海妖塞壬的吟唱搬的乐音。


 

晚安。


 

约瑟夫总喜欢在她的鬓角落下缠绵缱绻的甜橙花似的吻,克洛伊便发笑然后故意娇矜地学着贵族小姐的做派,接下来他们就会笑话对方拙劣的演技,再咬下一块水果塔配着浓缩咖啡结束下午慵懒过头的时光。


 

这些都是约瑟夫告诉她的。克洛伊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没有记起来。但是,就算才刚刚踏上马赛的土地,萦绕于克洛伊意识里的是不可抹去的心安,就像在异乡的深夜依偎在他怀里的感觉,她想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她不记得了,身体还记得。


 

只是有些沉甸甸的,仿佛还有些什么隐没在氤氲雾霭后不被触摸的悲伤。


 

“有想起什么吗?”猎猎的海风吹起克洛伊的发丝,她一时之间竟然看不见约瑟夫近在咫尺的脸庞,那一瞬间的恐惧真实得像亲身经历,克洛伊长舒一口气。


 

摇头。“很抱歉,没有……”


 

“但是我有感觉,温暖的熟悉感,”克洛伊发觉约瑟夫眼眸里暗藏的失落,忙低声补充道,“就好像我已经对这里的所有都有熟悉感,仿佛我曾日复一日地走在大街上看着按时开门的店铺,买下咖啡坐在露天的伞下静候白鸥与活蹦乱跳的鲜鱼,然后沉湎于马赛城毫不古怪的矛盾感里,细数艺术和民俗。”


 

约瑟夫怔愣,她不懂那双最为熟悉的蓝眸里跃动着的惊喜是真是假,可约瑟夫抱住了她,仿佛经历千百次轮回的恋人再度握住彼此业已冰冷的双手。心跳沉稳却添了几分急促,克洛伊微微咬住下唇。


 

“我们在马赛城住了很久,大约几近一年多的时光。”他们坐在随处可见的木质长椅上,约瑟夫伸出手拂去她眉目间的不安,“这里的一切我们都铭记于心。你看,克洛伊,哪怕你的记忆迷失在永不回溯的洋流,你依旧记得,只是换了种方式。就像如今,我于你而言简直是陌生人一般,可你依旧选择相信我。不必伤感,忘记的都不是重要的事,更何况你其实记得。”


 

他的薄唇向来冰凉却柔软,克洛伊细腻如同白瓷的唇瓣落下法兰西绅士暗藏情愫的吻,就好似有令人沉沦的低语,她的紫眸终是一曲艺术家刻意谱写的没有尾声的赞美诗,和着淡粉色的荆棘花一同绽放在秋季的序曲,夏日的迟暮。夕阳在她眼前灼烧,掉落的碎星仿若燎原,唯一的蓝色深邃似海洋,澄澈里弥漫着淡淡的忧郁。


 

“是的……约瑟夫。”等到绵长的吻终了,克洛伊用手抓住他的衣襟。卷金与复古花纹的衣物沾染着他最爱的檀木清香,她闭上双眼用轻柔的语气回答着:“约瑟夫,我不记得你,可我相信你,因为我的灵魂相信你,无论何时何地。”


 

她听说过爱情是灵魂的选择,亦如大地下有着不会腐朽的骸骨与前人留下的故事。约瑟夫·德拉索恩斯用他的手拉住克洛伊曾即将逝去的灵魂,他给予她再次爱与被爱的权利。


 

“克洛伊……”红色的光有些刺眼,约瑟夫在她眼前忽明忽暗,“走吧,我们去吃晚餐,说不定还能去剧院赶上一出好戏——比如《唐璜》。”


 

走吧。她挽紧约瑟夫的手臂,已经被地平线吞噬的阳光徒留初升的弦月。她发觉自己似乎喜欢看着无尽的星河,也许那是因为它像极了夜幕里约瑟夫谜语似的瞳仁。


 

谜语似的,让她感到不真切。


 

 


 

06.


 

克洛伊经历了一场噩梦。


 

她早早地听约瑟夫说过,他是落魄的贵族。和她平平无奇的乡绅家族不同。约瑟夫·德拉索恩斯来自勋爵与伯爵的世家,他生来高贵得宛如神像座上的巴洛克式雕花。克洛伊明白有人依旧知道约瑟夫的存在,有人依旧想杀他。


 

于是那个只会在梦里出演的戏码活生生地剥落了面具在她眼前炸裂。如同烟火迷了谁泪水干涩的双眼。


 

“约瑟夫……约瑟夫?”那种感觉宛如窒息,她宁可相信这是一场她暂时没有醒来的噩梦,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眼前无法更改的惨状。


 

倾覆的马车,躺在自己身边熟悉的人,或者是,尸体。


 

怎么可能呀,约瑟夫·德拉索恩斯。你这个骗子。为什么要在不是愚人节的时候玩这种好笑的游戏?你说过你会和我在两年后有些腻味了二人世界后有可爱的孩子。你喜欢女孩,可我也想要个小男孩保护姐姐。他们会长的像你和我,眉眼与笑靥就如同我们初遇时带着甜甘菊花香的夏风。你说过我们会携手看着世事变迁,我做着香水,你爱着摄影。我们赚自己的钱,就算在马赛过的清苦也好过动用家族遗留的财富。我们可以装裱你为我勾勒的画像,我们可以吻过彼此的每一个表情,我们可以哪怕腐烂在坟墓里也用白骨紧紧牵住彼此,我们可以在灵魂之流的往复中刻上铭心的脉络。


 

约瑟夫·德拉索恩斯。你这个骗子。我讨厌你的晚安。为什么要用沾满你鲜血的手抚摸我的脸颊,为什么要让我感到你体温的流逝。我讨厌你的所有,不要和我说晚安。


 

约瑟夫在她耳边低语,就好像他们依旧处在无数个平凡的夜晚吹灭烛火的刹那。


 

他说,晚安,我的克洛伊。


 

一切沉寂如创世时。克洛伊试探着他的鼻息。约瑟夫就像陷入一场梦魇,她以为他会再次睁开眼睛对她微笑,然后一起回到马赛的家。我讨厌你的晚安。克洛伊垂下眼帘发现自己居然哭不出来。以往感性的调香师没有可以流下的眼泪,她只是低头看着,看着,突然爆发出尖叫。


 

不——不是这样的——约瑟夫不是已经死掉了吗?


 

不——可——可他陪我去了那么多地方!


 

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他没死吗?


 

忽然感到有人摇了摇她的肩膀,接着月光克洛伊看清了似乎是花匠的双胞胎姊妹的脸颊。“德拉索恩斯夫人?您怎么了?”


 

叫她?克洛伊茫然地摇摇头,似乎忘记刚刚心中恐惧的理由。姊妹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年长的姐姐叹息一声。“那,德拉索恩斯夫人,地上凉,您起来吧?”


 

对啊,她为什么要跪在地上?为什么?她是为了约瑟夫而跪下……可是为什么她们看不见?她们难道没有看见约瑟夫冰冷的身体吗?


 

克洛伊猛然惊起,伸手抓住花匠姐姐的肩膀,声线慌乱得像是没有曲谱的三弦琴。“救救约瑟夫,约瑟夫要死了,谁来救救他?他被刺杀了……有人要害他!”纤细的手指指向方才撕裂心口的位置。克洛伊相信那里躺着一具尸体,她的爱人。


 

花匠姐姐的眼神茫然而疑惑,她的妹妹也惊讶地看着克洛伊苍白的宛如白瓷娃娃的脸庞。她们为什么这么迷惑?约瑟夫已经长眠,他的身躯留在被月光晕染的街道上,这有什么不对吗?


 

在经历恍若隔世的沉默后,花匠姐姐才开口,声音细微而颤抖。


 

“德拉索恩斯夫人……那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呀……”


 

07.


 

窗帘紧闭。


 

花匠姐姐默默地整理这克洛伊留下的行李。刚刚疯狂而可怖地冲进德拉索恩斯家过去在马赛的府邸的克洛伊让她们感到害怕。明明以前——或者说当约瑟夫·德拉索恩斯先生活着的时候,她虽然高傲却温柔,从没有对她们这种底层人民流露出任何鄙视,她经常光顾她们的花店,钟爱鸢尾花和Queen's Day*。


 

只是什么都变了。


 

“姐姐……”怯懦的妹妹扯了扯姐姐的衣袖,“怎么回事?德拉索恩斯夫人怎么会变成那样?我听说她从医院醒来后很平静,没有表现任何对亡人狂热的追念,而且还很快踏上一场旅程,可是她为什么会说要我们救救‘约瑟夫’?明明……”


 

“明明,德拉索恩斯先生已经死了啊。”


 

姐姐垂下眼帘,将一串晶石手链挂在蓝色的行李箱上,换换推到了花园的栅栏门旁。


 

“不,”她回头看了一眼过去那个满是风信子花和野蔷薇的院落只留下枯死的草梗,宛如天边的白羽最终坠落到炼狱的火海里焚烧成随风散去的灰烬,“她很奇怪。”


 

“一个人出去旅行,为什么要带两个行李箱,为什么会拉着我们让我们救救德拉索恩斯先生,为什么会在几个月后重复约瑟夫的死因。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她仿佛被拉到了过去,再次重复那个让夫人失去丈夫的场景。这简直是,臆想甚至妄想。”


 

“所以当她发现,她所指的地方没有约瑟夫的尸体时,她才会那么崩溃,然后重进府邸?”


 

“我想,是的。也许……她疯了。”


 

花匠姐姐看向没有光透过的印花窗帘,仿佛那里酝酿着一场血色的风雨,四下寂静无声,花匠姊妹重新关上自己小小的房门,徒留着不会摇曳的月光一直在天鹅绒的夜空里愈发黯淡,这是一个寻常无比的夜色,唯一的谈资也许只有皇家戏剧团带来的《唐璜》精彩绝伦。


 

 


 

08.


 

克洛伊·奈尔看见他们的合影,死寂的府邸没有人回应克洛伊的呼唤。约瑟夫不在这里,他去哪里了?


 

他死了啊。


 

克洛伊轻轻拿起落了灰尘的薄纸,上面苍蓝色的墨水用潦草的自己写下医生最后的决断。


 

治疗失败,伤口发炎去世。


 

去世。


 

那个字眼就像张牙舞爪的撒旦,地狱苦苦挣扎的恶鬼,猩红色的眼睛里满是对世界的恶意。黑黑的独眼外神*总喜欢笑眯眯地看着人类痛苦与被捉弄的丑态,克洛伊·奈尔自知不过是庞大的棋盘里渺小的棋子,就像丢失了自己心爱的东西的孩子只会哭泣。


 

可是她的眼泪早在那一场意外流尽了。


 

她除了干哑的喉咙和酸涩的鼻尖,她什么也做不到。给自己倒杯水吧,她扶着墙壁缓缓地站起身,却感觉世界晕眩得可怕。


 

玫瑰色的门扉,大理石楼梯。


 

约瑟夫·德拉索恩斯站在大门内满是白光的地方似乎再后退一步就会坠落到无止境的深渊里再无归期。克洛伊在楼梯最下端的地方抬头,他笑的熟悉又陌生。


 

“克洛伊。”他轻笑,对克洛伊伸出邀请的手仿佛在蛊惑她走上阶梯。


 

她摇头,她后退,约瑟夫向前,她退一步,约瑟夫便进一步,最终他们都深处漫长的阶梯之下,约瑟夫的蓝眸依旧是无尽的迷梦和无法看透的终年缭绕在法兰西国旗上的雾霭。


 

 


 

她说,晚安,我的约瑟夫·德拉索恩斯。


 

克洛伊转过身。*


 

 


 

 


 

 


 

解释*


 

Le Rhin:莱茵河


 

Le Seina:塞纳河


 

欧培拉:即“Opera”,熟知的名字是歌剧院。


 

浮石岛边轻颤:改编自《西风颂》


 

基督山伯爵的越狱的城市:出自《基督山伯爵》


 

Queen's Day:译名“假日公主” 一种玫瑰花


 

黑黑的独眼外神:摘自《双重人生》


 

克洛伊转过身:这里的意思是指,克洛伊尽管得知了约瑟夫死去,可她依旧选择活下来,这不是自私,是一种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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